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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买烟


  卡七卡

  老板,买烟。我隔着玻璃柜台叫喊。妹妹抓着我胳膊,另一只手举起三块钱,
踮起脚尖奶声奶气补充:还买冰棍。
  柜台本身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身高,上面还摆了一层又一层的花花绿绿的玩意
儿。老板把柜台摆得满满的,也许就为了腾出空间打牌,小店里三个大人挤成一
团,蹲坐着围着一个纸箱打扑克。
  来了来了。有人回答,却没人起身,甚至没人看我们一眼。我从柜台的空隙
看见,有两个人像两只激动的猴子,仿佛在笑,又仿佛要哭,圆睁双眼盯着背对
我们的那一个,那人则俯视纸箱陷入沉思——后来知道这位是老板。很明显,牌
局处于某种关键时刻,关系到一大笔钱的去留。他们显然在赌钱,穿黑背心的那
人用火机压着一摞钞票摆在纸箱上,其他人则把钱攥在手里。
  一包烟,两根冰棍,相比赌局,不管是输是赢,这点生意都难以引起老板的
兴趣,虽然妹妹把钱高高举起,却根本没人搭理。我是明白的,所以扶着柜台静
静等待,但是妹妹太小了,也急于吃冰棍,焦躁地连声叫喊:买冰棍,老板,冰
棍,还买烟。
  来了来了,四个皮蛋,单插。背对我们的那个人说着扔下几张扑克。话音未
落,黑背心叭地甩出一把牌,兴奋地叫道:四个尖,丢牌吧,哈哈,三炸,一人
二十四,搞死你。
  黑背心一边哗哗洗牌,一边得意洋洋地说:早知道有四个皮蛋,先用小二炸,
就为了哄炸弹,他果然上当,哈哈哈。老板起身面对我们时,似乎真被炸弹炸了,
满脸通红,神情恍惚,所以妹妹再次提醒:买冰棍,还买烟。说着把钱递给老板,
夹进了他手握的一叠钞票。
  在我的提醒下,老板从琳琅满目的烟堆里翻出一包长城,这种烟十七元一条,
可是爸爸总是两元一包零买,每十天就浪费三块钱不说,还常常麻烦他的不谙世
事的孩子。要不是有冰棍,这么炎热的天气,我们肯定不给爸爸跑腿。冰棍到手,
我立即美滋滋吸吮,一边牵着妹妹,打算过马路回家。刚刚迈步,老板在身后嚷
道:“哎,小孩,你们还没给钱哪!”
  我回头气愤地说:“你想清楚,三块钱,妹妹给你的,你站起来她就给你
了!”
  店里突然轰然大笑,胸有成竹的笑声。一个笑着说:“不拿东西就付钱,真
敢说。”另一个说:“这么点点小伢就说瞎话,不得了,不得了。”老板则跳过
柜台一把揪住我,气势汹汹的说:“妈个逼,小骗子,快给钱,否则让你娘老子
来领人。”
  烟是老板的,冰棍是老板的,这不用证明。老板握着的一沓钞票中有三块钱
是我们的,这却无法证明。毫无疑问,应该叫爸爸来。我当即决定自己留下,并
嘱咐泣不成声的妹妹回家。在我看来,妹妹应该早点回家结束她的不安,而回家
的路又近又简单,可惜事实表明这是致命的错误。
  妹妹抹着眼泪一步一回头走进了回家的小巷,过了很久爸爸才来。不是妹妹
通知他的,我们不回家,他出于担心出来寻找。后来我们又去寻找妹妹,一直找
到今天。妹妹也该长大了,她怎么还不能记起回家的路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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